作者:陳其敏
在東引這座小島上,新春伊始的正月,迎接了新年之後,隨即接著登場的是迎神廟會活動,一場又一場的擺暝、遶境,要張羅的事不少,島上的日子開始變得忙碌,節慶的歡喜氣氛也在不斷漫延。
迎神酬神活動,率先登場的是正月初九西引島忠義廟的擺暝,接著十三的關帝廟,十四臨水夫人,十五元宵夜天后宮、泰山府、白王爺廟,十六張將軍之後,十七、十八、十九連續三天是白馬尊王廟的遶境、擺暝,軍民齊動員,熱烈氣氛達到最高點。
相傳白馬尊王由福建連江分祀東引,清順治11年(西元1654年)立廟奉祀。東引民間對白馬尊王的信仰,歷史不算短,但開始連續舉行三天的迎神遶境活動,約莫在民國50年之後的事了。年長鄉親說,早年時候還沒有神社的組織,島上漁戶曾將白馬尊王迎請到民宅、糹孟寮(湧泉浴室舊址)擺暝,當時也沒有「保長公」神偶裝備,而是直接由人手持青竹枝、酒壼,在前帶路充當陣頭。
正月十七、十八、十九,白馬尊王連續三天遶境儀俗,大約在民國55年至65年間逐漸建立起來的,來自長樂沙堤、潭頭、文石等原鄉的住民,沿襲融合原鄉的習俗,構築起在地信仰的儀式流程,當時主其事者之一,定居東引之前,還曾在莒光生活過,因此,東引的迎神遶境文化與莒光的迎神內容還存在著相似之處,例如南、北竿地方沒有的「接宴」、「巡夜」等儀典習俗。保長公、孩囝、七爺、八爺、馬奴,及八將面具等遶境的神偶與陣頭,則是到台灣雕塑製作。
遶境、擺暝,不能少了鼓板樂聲,幾位來自沙堤、文石的鄉親,結束捕魚、種菜的一天工作後,就聚在一起敲敲打打,憑藉著記憶和新意,為樂華村、中栁村創作出各自專有的鼓板樂。跟中秋燒塔一樣,兩村鼓板隊不免也要隔著「中路」大街相互叫陣,使盡洪荒之力將鼓、鑼、鈸敲得震天響,比拼聲勢,也為節慶製造熱鬧。
正月十七,白馬尊王出巡遶境,過程最講究,場面也最盛大。鄉裡大部分青壯年,在長長的遶境隊伍裡各司其職,沒有跟著遶境隊伍走的,則在家裡準備牲禮祭品,搬小桌到街道上,與左鄰右舍的桌子連起長長的迎神宴,焚香迎接神明抵達。
尊王與夫人神駕坐定,擺宴酬謝神明的家戶,依序跪拜,順從著門旨(類似司儀的角色)的指引,敬香、獻酒、獻德禽、獻海鱠..,禮畢,再敬獻一包紅包,虔敬地祈求神明賜福與庇佑。酬謝神明的祭品,進獻時通常都以別號稱之,例如全豬稱之為剛臘、豬首為豚元、全羊為柔毛、雞為德禽、黃魚為金鱗、雜魚為海鱠、蛋為玉彈。
白馬尊王出巡遶境,從下午一時發炮登程,大約接要到5時左右抵達天后宮。長達4個多小時的迎神遶境活動,「接宴」儀式就占了大半的時間。過去,鄉裡人多,幾乎每家每戶都會準備祭品迎神。近年來,隨著人口減少與老化,獅子村、七棟等地方已經沒有擺宴,民生國宅、9棟、12棟等地方參與擺宴的家戶亦減少,遶境時間已經是比較縮短。
十八暝,在遶境(遊燈)之前,天后宮已經是紅燭火、檀香燒,供桌上擺滿祭品,人聲喧嘩。接著,在門旨「眾將官,兩廂伺候,內外班諭到暫立,與我站堂,與我各執兵器、刑具。威!武!暫阿停!傳馬伕備馬伺候,傳地保前頭帶路,各執其事,按部就班,鳴鐘擂鼓,響鑼開道,發炮登程」的激昂宣讀聲中,出發遶境。
早年時候沒有路燈,參加遊燈的大人小孩,提著家裡的風燈到廟裡領取一支蠟燭,年齡較大的小孩則自製火把,一路上跟著,為遶境隊伍提供光源。後來,有了汽燈、手電筒等照明工具,遊燈活動的明亮度是愈來愈高了。
「巡夜」是十八暝最特別的儀式。遊燈結束,上香人潮退散,接近午夜時,皂班(又稱「號班」,是官府中的衙役)與八將整裝出發,前往南澳收取各家戶掛在門口的元寶。穿梭街道收取元寶的皂班、八將,還要不時口喊「威!」「武!」在寒冬的深夜,聽來益發覺得毛髮悚然,讓人心裡生畏。巡夜禁忌,從開始以來就存在著。大人會告誡小孩要早點上床睡覺,八將巡夜的時候絕對不可以出門或好奇偷看,否則會招來壞運。
生活環境變好了,不缺錢了,醫療突飛猛進,跟早年比起來,小島上的人對神明的依賴已不再那麼深,對迷信的理解也有新的看法,但是心裡還是存有信仰的。年年的遶境,走著走著就老了,從此再也見不到的人,一年多過一年,只有白馬尊王與夫人,保長公等神偶的容顏永遠不變,用無聲方式召喚著小島上的人們,凝聚在一起,以歡喜的心承襲著屬於自己節慶、地方的信仰傳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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